【变通】谁都知道P2P会出大事，游戏为何越玩越疯狂？

2016-01-16 08:10 专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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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淌水？吓人的p2p

e租宝被曝光出事的那天，我没在意，没有监管保护伞的一个行业，出事似乎很正常。在我理解，它就是民间借贷的网络版。一个金融圈里的古惑仔角色，可以是正义的，也可能做出坏事。有一天他终将成就大业，但是现在还在乱世。

一个久未见面的同学发来信息，“我一个朋友e租宝的山东区负责人，被抓起来了，一个能人，说抓就抓了，会判刑么？”“肯定会。”“什么罪？”“非法集资，应该是诈骗吧？这个行业一出事就是大事。”

几天前，深圳经侦发布的微博中，确认了e租宝涉嫌的案件种类：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P2P行业是个大盘子。截止2015年12月31日，零壹研究院数据中心监测到的P2P借贷平台共3657家（仅包括有线上业务的平台），其中正常运营的有1924家，较去年年底增长74.1%；但是正常平台仅占到全部平台的52.6%。剩下的近一半是问题平台。所谓问题平台就是，已经关门歇业或者出现提款难甚至宣布关闭跑路的平台。

截止2015年12月31日，零壹研究院数据中心统计的问题平台共1733家（不含港澳台地区），其中山东、广东、浙江三地问题平台均超过200家，合计达到870家，占全部问题平台的50.23%。这三个地方曾经也是民间借贷最疯狂的地方。

值得注意的是，整个2015年，问题平台的数量总和达1733家，是前几年问题平台总和的2倍有余。这一千多家问题平台经侦介入的只有7家，其中包括e租宝。

人们好像只记住了e租宝出事，因为，它涉嫌的数额实在太大了。e租宝此前官网数据显示，截至去年12月3日，e租宝注册用户489.9万人，累计投资金额为729.53亿元。

这700多个亿都干什么去了？

业界流传的段子是：e租宝董事长丁宁不甘于做小螺丝钉厂的厂长，没有任何金融知识的他做了个敛财的平台，靠着强大的营销，聚拢700个亿财富。打着一带一路的旗号在缅甸投资了一个自贸区，同时还建立了一个自卫军自己玩，花去了400个亿。剩下的他通过购买香港上市公司的壳，转移资金。平日花销更是奢靡，公司成立了人民武装部，丁宁的私人保镖团队都随身携带装满现金的箱子。段子不属实，但是至少说明一个问题，聪明的丁宁在急速的聚集到巨额财富后，没有地方借出去升值。一个金融产品没有实现闭环。最后，被一个庞大的资金库彻底压死。

丁宁这样的聪明胆大但是又缺乏投资升值专业技能的人，在P2P行业有很多。他们看到的是互联网的急速聚集财富的能力，忽视了它本质上还是金融产品的属性。在我认为，丁宁不能用无知来形容，他是心术不正。

“有一个算一个。”这是北京一家知名P2P企业总经理李武（化名）和我说的频率最高的一句话。从银行转型到互联网金融做P2P，他觉得“自己不那么高大上了。”他很紧张，每一次舆论的风口，他都想好了各种“如果……”“P2P是一个金融媒介，靠吸纳两端的财富实现金融增值，一端是财富端，就是资金库，靠吸纳终端个体的理财资金。另一端是增值端，就是借主。两端真正实现平衡的时候，它才会运转平衡，哪端出问题，都是大问题，就成了非法集资了。”

在李武看来，P2P在规范有效的监管上还存在很大的问题。“特别是资金库。目前，P2P资金托管并没有强制执行，哪怕执行，哪家没有自己的金库进行周转呢？客户临时提现之类的问题，完全靠银行托管是解决不了的。”银行就是大动脉，互联网金融是毛细血管，它能渗透的人身体的所有部位，真正解决中小微企业和个人缺钱的问题。这也是它存在的必要性。

2013年，看到余额宝的兴起，看到金改对民间借贷的逐渐开放，李武决心离开大动脉，去经营小血管。由此也开始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李武最担心的是，“各种被曝光。”金融的逻辑里，银行一旦出现挤兑风潮，资金链条断裂那就全完了。

每年315，他们都组织高管一起在办公室盯着电视机屏幕。他们要设想各种情况的出现，并且准备足够的预备措施。在位于北京的办公室，长长的走廊里都摆着各大媒体颁发的荣誉。“这么多奖啊。”我随口说。他回答诡异，“你懂的。”

在他看来，e租宝出事是早晚的。丁宁用一年的时间在财富端积累了700个亿，是个敛财的奇才，但是他心术不正，这些钱没有好的出路，更不知道如何生财，早晚出事。”如何吸纳资金，是可以通过互联网手段实现的，但是如何找到借主并保证他的信用实现，说到底是银行信贷做的事。李武说，很多行业可以跨行业做互联网+，唯独金融行业是需要金融+互联网的。没有金融产品运作的思路，单纯靠互联网营销扩充自己的资金库，是非常危险的。但是，在互联网金融公司注册上，门槛低，人员杂。国家对从业人员也并没有严格要求。他们很快地进来，又疯狂地死去。

宜信的创始人唐宁一直想树立一个正面的行业形象

唐宁创办的宜信于2006年上线。一个朋友讲过一段唐宁的经历。唐宁创办宜信前几年，在金融圈朋友里是很不被看上眼的，他就找自己熟悉的北大校友一起创业。在北大门口一间咖啡厅，俩人要了两杯咖啡，半个小时喝完了，之后就干聊，唐宁说自己的计划，宏大又美好。这位校友心里犯嘀咕，“靠谱么？”第二天，他到大望路soho现代城参观宜信，两间办公室，十几个人，“这不就是骗子么！”从此不再聊宜信。

能被公认为“骗子”但是又成功的人，大都来自互联网界。因为互联网技术打通了很多不可能。对于收钱、借贷这个生意在互联网上去做，涉及更多触碰红线的因素。所以，从事这行的人也一定是胆大的。

唐宁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2013年，我曾经采访唐宁，那会，宜信手里有大把投资人的钱，最焦灼的事情是“如何把钱花出去”，让外界信服宜信。他跟我讲自己的故事:2011年大学一年级，不安于本分上课，唐宁跑去找俞敏洪，说，“我来当老师吧？” “不行。”俞敏洪看着他，觉得他太年轻了，镇不住学生。“我行！”唐宁又强调一次。“你不行！”来回重复了两遍，唐宁开始给俞敏洪讲数学逻辑。他明白，自己教英语一定还不如学生，但是，他会数学，搞了那么多年奥数竞赛，讲个数学逻辑是没问题的。也可能，真的把俞敏洪讲晕了。俞敏洪最后说了句，“那你试试吧。”

做互联网金融却不能像讲英语那么疯狂。唐宁知道，这个行业要给用户的印象绝对不能完全互联网化：胆大、创新、多变。他必须收起自己的个性。作为一个互联网创业者，他不是T恤牛仔，而是每天西装革履打领带，像金融民工一样每天出现在各种场合。即便拍照片，他也会提醒自己，“不行不行，还是要保守一些。”他所处的环境就是如此的。一方面国家释放出信号鼓励行业发展，另一方面又没有保护和规范的机制。让你跑，不给奶。出了问题，坚决打杀。

唐宁似乎急于向世人宣告行业的正义感和自己的大哥形象。2015年的尾巴，宜信旗下的网络P2P平台宜人贷在美国纽交所上市，成为纽交所中国互联网金融第一股。开盘价10.07美元。这并不是个大盘子，不到10亿美金的市值，在国内也算不上大资产。截至我们发稿，宜人贷的股价跌到6.98，市值蒸发三成。

李武说，宜人贷上市自己高兴得很。“至少说明，这种模式是对的，可以走下去的。”而在这之前一周，e租宝已经把整个行业搞得人心惶惶。受e租宝事件影响，12月P2P的交易规模较上月大幅下滑100亿左右。

群雄站队，这个行业的硝烟才刚开始

2015年度，我国P2P借贷行业累计交易规模约为9750亿元，是去年（3000亿元左右）的3倍有余。即便荆棘丛生，这样的诱惑仍然足够大。

最近被P2P问题刷屏的都是响当当的款爷。新年伊始，武汉盛世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宣布破产，老板朱佳宁自首。自首前买了接近4个亿的香港保险，把资产转移到了国外，并跟妻子离婚。“盛世财富”董事长朱佳宁，上过央视影响力对话栏目，金融互联网界曾经的权威人士。

也是新年这几天，九鼎旗下响当当的“借贷宝”，被一个署名为“北京九叔”的微信公号举报说，他已经向中纪委提交原证监会机构监管部处长、现任昆吾九鼎董事长吴刚涉嫌违规违法的举报。

我相信，名单一定还会增加。文首，我同学嘴里的那些“能人”跑路和被抓的名单也会增加。我想起李武那句话，“有一个算一个。”有一句话让人很绝望：中产死于理财（股票）、屌丝死于P2P。群雄混战，死的都是小老百姓。

中国人民银行原副行长、国家外管局原局长吴晓灵总结P2P目前的混乱局面，说，“一是许多人没有认识到互联网技术运用于金融业并没有改变金融的本质，对各类金融产品的本质属性缺乏准确的了解，对金融的法律红线缺乏敬畏之心。二是现有的金融产品设计没能满足不同风险承受能力投资人的需求，因而出现了一些有市场但不合规的产品，运作不当给市场带来风险。三是金融监管跟不上市场发展，缺乏应有的引导和警示。因而，必须加大金融改革的力度，适应社会需求，维护市场秩序，保护投资人权益。”

谱润投资董事长周林林告诉笔者，P2P的根本问题是能把钱拿过来，却没有能力把钱投出去。“都是短期资金，承诺收益那么高，可能吗？往哪儿投啊？”

谁都知道这个问题，但“创新”掩盖了常识；在出事之前，没人觉得它是个事儿。（文/张友红来自商业人物）